敲啊敲啊敲着天堂的大门

狗血天雷爱情故事

《Darling in the Franxx》同人,当代paro,年龄操作,原创角色有,人物经历严重捏造

配对:

016(广)/326(满)(无差),原创角色/326(仅仅是一点点陪跑,没有实在恋爱关系)

真的很雷:

一些八点档伦理剧桥段,宗教哏,粗劣,随心所欲







狗血天雷爱情故事







年初有一次我被五郎叫出去喝酒,我们聊一些研究室的事情和乱七八糟的。那天从下午开始就下着大雪,交通很麻烦,我一边陪他喝一边想还能不能叫到出租车。酒过三巡,鸡肉串也冰凉了,五郎才说出他今天刚刚被喜欢的女孩子拒绝掉。他喝了太多杯highball,眼睛都红了,摘下眼镜、捂着脸咕噜咕噜,她居然说觉得我轻浮!金发的男性就一定会被指为轻浮男吗,广君觉得我作为男人很轻浮吗,我真的喜欢她……我隔着桌子拍拍他说,没有那回事,你很好,而且缘分真正到来的时候对方不会在意你的发型。


五郎肯定是很好的人,在我那天晚上冒雪跋涉把他搞回他家以后,他特别过意不去,过了几天在教室里对我说,我给你介绍一个轻松又来钱的兼职吧!给高中生做家教,每周两次,能拿不少,但是雇主一定要我们学校的学生。你行,你长了名校学生的脸,比我这种轻浮男更容易——啊啾!你感冒了吗?我问他,五郎惨惨地笑了下,说出一句蹩脚名言:失败的爱情就是一场感冒啊。哎,好人也会有这样让别人起鸡皮疙瘩的瞬间……


不去应聘也无所谓,毕竟住在爸妈家里,没有太多能用零花钱的地方。但省钱归省钱,学校和家两点一线,偶尔被拉去联谊,也有点无聊;况且五郎人太好了,他再三非常诚恳地讲,广君露个脸就绝对能拿到那份工作,一定要去,可能是觉得欠我这个人情不还不行。我只好请他发给我对方的电话号码。电话那头是一个相当年轻的女性声音——作为高中生的母亲好像有些太年轻了,我们约好这周末见面,让我和她以及家里十六岁的儿子聊一聊。


这家人住在某随处可见的半新高级公寓,不过从踏进家门那一刻起,就能感到一些很微妙的东西……女主人很美,生有一双缺少目的的大眼睛,映衬出她周身憔悴又过于年轻的美丽;陈设装潢总体比较调和,但这家摆了一台装饰着十字架的佛龛,上面没有灵位,佛龛前也没有香炉,取而代之的是电子蜡烛……她对我说,家里只有她和儿子。年轻男孩穿着连帽卫衣安静地坐到一边,双手交握放在膝上,偶尔点头附和母亲,似乎教养很好。一些常规问题以后,母亲把儿子之前的成绩单摆出来给我看,而那是不需要再请家庭教师的成绩,他说不定比我高中的时候更擅长考试——我还没来得及表达意见,她又说,满虽然勉强可以算有些基础,但从上个月开始就没再去学校了,而我也决定让他先在家学学看,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如果您能接受这样的前提,就请您和我儿子再商讨具体的补习时间内容。


名叫满的男孩应声抬起脸来:我第一次看清他的脸,和母亲不很相似,但有很相似的装饰着十字架的佛龛那样信息量很大的神情。反正对于十六岁的高中生来说好像比较奇怪,我高中读男校,同学们的面部表情大多数都像搞笑艺人一样直接明了。母亲有一双难以忘却的眼睛,儿子总体上相貌柔和,而表情有种难以否认的复杂坚硬,也使人难以忘却。可能这就是会选择不去学校的高中生的面貌,但也不好说,我还没有认识过会这么做的人……总之我每周两次去给他布置和讲解作业,尽管可能没有什么好讲的。


事实证明确实没有什么好讲的,这种情况更麻烦,显得收学费太容易了,使人很有负罪感。他坐在书桌前百无聊赖地翻课本,我在一边坐着使劲想到底要说点什么……最后我只能问他,你对经济学感兴趣吗?


他:哈?


我:……你要上大学的话,打算过考我们学校经济学部吗?我觉得可以的,毕竟社会和数学都学得很好。其实你想的话,法学部也未尝不可……


他用一种非常疑惑的表情看着我,仰着脸,皱起眉头,嘴角撇下去,那种疑惑像是对我整个人的质疑,“你到底在说什么”……就差没有直接翻白眼了。我真的不是很清楚要怎样和他讲话,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我说以你的能力做这些练习是绰绰有余的,既然打算在家里学习一段时间,完全可以考虑要不要学一点所谓预科类型的课程,等你成了应考生可能就没有精力再……他突然开口了,问我,老师是不是比较喜欢托尔斯泰?


我:……还好,他有很多令人肃然起敬的素质。也算不上喜欢,比较接近于敬佩和向往,以及珍视。所以你对文学更感兴趣?


他把手撑在下巴上,袖子滑下去,露出一大截手臂:也不是,就像成了应考生就没有精力学你所谓的预科课程一样,我以后也不会再有时间谈文学了,仅此而已。我现在对和人聊天比较感兴趣。


我:行吧……那我们就聊天。你想聊什么?


他:老师作自我介绍的时候讲过,您和令尊、叔父读的是同一间大学啊。想必是非常厉害的一家人吧?


我说算不得厉害,姑且算是按部就班、勤奋而有些运气的家族。不乏一些头脑好使的人,训练有素的那种,有没有天赋很难说。毕竟没有人从事所谓需要天赋的工作。


他:嗯——老师真的很谦虚。您觉得天才很重要?


我:与其说很重要,不如说因为太重要而变得不重要……天才太少了,但做到世俗意义上的成功的人并不少,所以努力家还是很有前途的。我想我自己也属于努力家,虽然不是最努力的那部分,因为运气还是太好了。


他突然笑了,眯起眼睛来,不太青春阳光,反而有点惊悚:我也觉得。您起码比伪装成天才的骗子努力家和夸大自己付出的吹牛努力家坦诚。


摸着良心讲,年纪比自己小的人这样讲话我不可能完全不以为意,但一直要么没有表情、要么皱着眉头的学生能笑一笑,就算他说出来的是比这还要尖刻的讽刺,我也必然觉得松了一口气……应付不来,我想,应付不来,下意识地靠到椅背上去。


这房间太干净了,书桌和墙壁上什么陈设装饰都没有,床则是看上去不会让人睡得舒服的那种床,又高又窄。要是在墙上贴满金属乐团海报或者写一些有名标语,哪怕是穿着清凉的动画角色吧,可能还会比较好理解……总归是因为他和我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虽然我没有别的家教经验了,但是谁会和来做家教的大学生这么说话啊?


其实我也没有讲什么预科课程,满明确表示了拒绝,说自己确实更需要人聊天,而不是讲什么本金利率。但从家长那里得到的反馈居然是说他相当喜欢我的课——真的吗,您家孩子有时候看老师的眼神可是像看垃圾一样——很有趣,他一边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又肯赏脸大量地和我讲话,而且谈话内容玄而又玄。玄而又玄的东西我很熟悉,大学的研讨会里,大家坐到桌边围成一圈,谈论的也是很玄的事,我们谈论如何使美丽女孩黑头发里细微的闪光变成硬币;在那间缺少装饰的房间里,窗户四敞大开,春天的夜风毫无退路地灌进来,十六岁的高中生盘腿而坐,像春风一样逼迫我承认世界上没有自由意志,或者种种焦虑根本没有必要,或者别的什么。其实他没有必要那样步步紧逼,我很愿意承认,就像我愿意承认那些闪光变成的硬币一定大有所用。


这些话题看上去大相径庭,本质是相同的,种种驳杂混合的门扉和路途罢了。不能说什么更加怎样,只是我愿意承认他像经文一样吸引我,像鬼魂,像所有我没能体会,但以后也许不得不体会的东西一样……对于学校,他绝口不提,似乎觉得相当无聊,还是课堂上不会讲的知识更有意思,所以拼命拉着年纪大点儿的人讲来讲去,不厌其烦。也可以一口咬定他幼稚无知,而我又比他好多少呢?在很久以后有一天我感到醍醐灌顶、福至心灵:在这间卧室里究竟是谁扮演一个更接近于教育者的角色,答案可能完全不是我毫无保留地相信的那种答案。在一开始我就对自己充满错误的信心。但太晚了,到了最后时刻,已经没有什么翻盘的可能。


暑假刚开始的时候,满看上去心不在焉;温暖的夜晚容易使人分心也是真的,他提议可不可以放下作业,稍微出去走走,反正今天左右也是学不下去,不如出去聊聊。天色勉强算是黑透了,他带我摸到家附近的小公园;公园里一半以上的面积都是人工湖,几只游船停在水面上。路灯高高地照映水波,在微微起风的夏夜,湖水娇媚丰满地摇荡。路灯也高高地照映他的面容,在煞白的灯光下,坚硬的怀疑松弛了,反而显出一种茫然的神色。他直盯着船看,不无惋惜地挥着手讲,白天就可以租来用了,晚上好像也没人看管……我们偷偷跳下去划一圈吧,如何,反正也不会流到海里去!反正应该也不会有警察来的……还是算了。老师吃冰淇淋吗?这个夜里不关门呢。


后来我们坐到湖边的长椅上,他一言不发,若有所思地转着圈吃蛋卷。其实我要回学校了,虽然说其实让我休学的那些事情还没有解决。老师怎么看?他还是笑眯眯地问我,带有一种呼之欲出的戏谑,让人不太自在。我说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你还是应当先回学校去,怎样都要回去拿到毕业证书,没有那张纸就没办法进学。以后的事情对你来说应当不难……你很优秀。我不知道是不是该说恭喜,让他休学的是什么该解决的事情?……


他:但是!但是那样就不够诚实。还是在做没有必要的逃避,逃到什么时候去呢?他又冷哼一声。


我强迫自己看着他回答:有些人没法面对某事,也不能逼他们自己跳进火坑啊。这种不诚实总比说谎要好得多,更何况在接近悬崖的时候为了不使自己掉下悬崖,背弃理性的美德反倒是理性的表现……


他不再笑了,露出我已经熟知的轻蔑神色,好像努力忍住才能不大翻特翻白眼:老师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去学校吗?你真的很温柔,一直也没有问,多谢。


因为我喜欢老师……虽然老师是和我们不一样的好男人,正直的人。他从长椅上站起来,坚决地俯下身,双手试探地按在我的肩头,顺势也把脸贴了上来,带着不像蜜瓜的蜜瓜气味,毫无根基的甜蜜气味,用暖湿的嘴唇擦过颈侧,如絮的呼吸击打我的皮肤,声音压低了讲:因为我想要这样对待老师……很长时间都这么想。舌尖也伸出来了,还是凉浸浸的,一路向下径直滑向锁骨,我头皮发麻,四肢僵硬,感到后颈紧张疼痛,要抑制住自己咬着嘴唇不能发出叹息,或者呻吟,本来都是一样的……他的嘴唇离开了,继续贴在耳边说,但老师已经结婚了,我很不走运。


……如果没提这件事就好了。这意思是什么,他喜欢上了学校的男老师?也因为性取向在学校受到霸凌吗?被排挤了?所以他拒绝去学校?我一直以来觉得,这整件事大概是比较聪明而且比较有自信的学生厌倦了学校的氛围和节奏,想试一试在家学习……我们谁也没有再说话。时有路人零星地经过,看我们,又好像不屑于看我们,路灯没有雪亮地照映他们的神情。眼泪流在刚才被亲吻的地方,热的眼泪在夏天也马上就变凉了,他伏在我的肩头长久地哭泣,发出呼吸不畅的低低的哭声,痉挛的手指抓得人越来越痛。他的哭声使我也想要哭泣……我意识到,这是因为此老师非彼老师的缘故。因为我是另一个老师……因为我对整件事都一无所知,这比想象中更让人感到灰心。小时候家里养了一只美丽的花猫,白天她经常端坐在庭院里通向大门的路上,不肯避让,谁经过都要作势去抓,唯独我经过时猫只是紧盯着我,一动不动,像俄国女皇的画像那样宝相庄严。猫对我很守规矩,完全不为所动,但我没有感到过特别的欣喜,反而有些不明不白地不喜欢她……而我现在明白了。


哭泣渐渐停下,他从我身上缓慢地挪开,坐回我身边去,扭头向相反的方向仰面看天:明天老师本来还应该来我家吧?其实就没有必要了,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谢谢您。这么长时间以来……烦死了,闭嘴吧,我说,来还是要来的。


他虽然刚刚哭完,声音发抖,也肯定是精神涣散,泪痕交缠,面色酽红,怪可怜的,但的的确确令人烦躁:都什么事儿啊!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装作视而不见了,我想,不如直接拎起猫来薅她的尾巴,再从尾巴捋到脑袋,大打出手就大打出手好了,谁在乎呢!和猫讲不清楚,和人也讲不清楚吗,这小疯子怎么回事……他突然扭过脸来盯着我,双唇紧闭,目不转睛,仿佛正在从一百句骂人话里面选最尖利的一句,也可能是从一万句里选一百句,而最终也没选出来。沉默了半天,只是眨眨眼,说:那好吧……话音刚落就又开始嚎啕大哭,哭声既痛且快,惊起水鸟振翅的声音。我靠过去,掏出一包纸巾拆开来。

 



 

故事大概还要从我妈说起。妈妈在爸爸死后皈依了基督教,但我不觉得她是为了寻求教义的安抚而这样做,这完全是因为死掉的我那个爸是基督徒。她信教这件事总让我想起哪个作家,时常写一些圣徒式的纯洁美丽主人公,满含热爱地赞美这些人;但他同时也是个无可救药的赌棍,急急忙忙写出带有璀璨光环的人们,拿到版税,然后去还高利贷。我妈是另一个赌徒,在赌桌下堆垒爱情就像在赌桌上堆垒筹码,赌局结束了还要赖着不走,最后又押上了所谓的信仰。她可能没有信仰,只有爱情,爱情使她能从空气中变出信仰来。老实说这比较悲惨可笑,但她是我妈,纵然我的某些做法和想法让她伤心,我还是很爱她。


她年轻时大概属于聪明温柔坚韧那类好女孩,但不是大和抚子,而且运气不佳。刚成为社会人的时候谈了(据我所知)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恋爱,对方是比她年纪大一倍多的上司,结了婚,有好房子好车和两个乖孩子。也许他们确实爱得死去活来,也许只是我妈死去活来,他对待情人的方式只是平均水平的对待情人的方式,但反正这种关系一直持续到他死掉,那时候我八岁。记忆里和父亲相处的机会少之又少,他来过夜,我很可能会被送到外公外婆那里。有时候他来吃完晚饭就走了,算不得一家人的一家人可以坐下来吃饭;他从不问我在学校里过得怎样,居然在饭桌上跟我讲,“满长大后一定要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哦”——还郑重地点头,我抑制不住地觉得奇怪,毕竟他和外公岁数相差无几,说不定还大一些。妈妈看着我们,露出柔情蜜意而可悲的真诚笑容。后来他心脏病发,死了:很突然,但他早就准备好了遗嘱,就是有好房子好车乖孩子的人都会做的那样。这套公寓留给情人和私生子,每个月也会打来一笔相当可观的抚养费。后来我知道那家的遗孀很正式地发信来请妈妈不要出席葬礼,她没有去,但在一切能哭泣的时候哭泣。她若无其事地哄我睡觉,说爸爸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眼泪穿过夜晚深深的枝条落到我的额头上。


葬礼结束以后妈妈决定带着我上门拜访我爸家。这决定很糟,但她就是会这样做的人。下着小雨的时候,整座宅子看起来就像鬼宅,好像佣人端上来的点心水准很高。她很客气地与黑套装珍珠项链手握念珠的寡妇寒暄,求她能不能拣一张亡者的照片给自己回家供奉,可想而知被更客气地拒绝了。中年妇人站起身缓缓走近,捧起我的脸来回端详:这孩子确实有几分像外子年轻的时候啊,但这双狐狸眼睛是哪里来的呢?她手上的念珠没有温度,光滑粘腻,发出一种令人绝望的气味:花香和其他一些香料,上年纪的人的汗水,樟脑球,潮湿虫蛀的木头,我闻到了餐桌上闻到过的、死了的父亲身上的味道。客厅角落的大座钟发出令人晕眩的敲击声,我忍不住吐了。


形式上改信了基督教不假,但妈妈依然违背教义,无法评价地在家里摆了佛龛。她把佛龛搞得非常朋克,虽然大概不是有意而之:那上面有一只漆器匣子,它左边立着一只铜制的苦像,右面是一尊小巧的木制圣母像,正前方竟然摆着电子蜡烛和每周一换的鲜花,装在简单的陶制黑色花瓶里。匣子里没有照片也没有骨灰,只有一卷真丝领带和一双羊毛袜子,是我那小心谨慎的爸留在这间公寓里唯二的衣物。装饰着十字架的佛龛,上面没有灵位,供着领带和袜子,前面还放了电子蜡烛——我常常凝视那个佛龛,心里想不到还有什么比这更荒诞的事情。


他死去快十年了,对我来说仍然没有什么事的荒诞程度出其左右。作为他们的儿子,我不得不坚信爱情是一场幻觉,像那佛龛一样梦幻,既粗制滥造,又令人心碎,人们生活在粗劣又动人的梦幻之中。梦幻固然梦幻,爱情就像这个佛龛摆在我家里一样奇异地活着。她心甘情愿地生下一个孩子,孩子的名字是“满”,她决定这个名字的时候很可能带着极大的幸福喜悦,像她完全爱孩子的父亲一样,某种充实完满的体验。“你是神赐给妈妈的宝物哟,爸爸对妈妈说过,你是上帝留给他的一份厚礼”:大概对他们来讲我是一种纯然的象征,我是从水上漂来的桃子,是爱情的舍利,是圣徒的遗骨,除了不是一个人以外,也许什么都是。


妈妈没能把她异想天开的、狂热的、魔鬼般的行动力完全遗传给我,而像诅咒一样,留给我年轻时迷恋上比自己大一倍的男人的命运。班主任是我的初恋,如果单恋也能算是初恋的话;他大概三十岁,身高腿长,面容端正,据说新婚不久,戴着一枚简单美丽的白金戒指。我当然不爱他戴什么戒指,而是他温柔耐心,并且不吝夸奖我的习作,问我愿不愿意给什么地方投稿。我志不在此,没有投稿的兴趣,乱写东西也只是想拿给他炫耀一下,想被他夸奖。在办公室里当然只能被夸奖,我希望老师和我独处,摸摸我的头发和脸,如果他可以大发慈悲地吻我,我愿意接下来任他摆布。但最终我迷恋他这一点,有许多次他对我讲,你的文章里有一种珍贵的双面性,像锅里马上就要烧开的水,产生小小的气泡;看上去什么也没有,但把手伸进去必然重度烫伤。


老师无意中说了非常厉害的话,实情如此,这个学生一边站在他面前神情自若地和他聊天,一边在心里想要和他接吻;如果他知道我在想什么,就会被严重地烫伤。我能说什么呢?我不会像妈妈那样纵身一跃,只能勉强地站住,不让自己跪倒在他面前,把流满眼泪的脸贴到他的膝头,对他说:老师,带我走吧,去哪里都可以,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为什么要点出所谓的双面性呢,那可能就是几乎全部的我;老师看得那样明白,又一无所知,还戴着一枚闪亮的婚戒,永远也不能把谁带走。


教师对学生的温柔耐心应当仅限于抽时间阅读并点评学生的愚蠢作品,谁陷入谵妄,谁就不得不死。但我还不想死,某个早上我决定今天不去学校,也许有很大原因是那天第一节课是国语。那天之后我居然真的没有去过学校,出乎意料,我以为自己不可能坚持这么长时间不见到他。每天醒来的时候我问自己,今天到了该去上学的那天了吗?今天不是。但那天一定会来的,我对妈妈说,不必担心,我会完成高中阶段的学业,然后考取和我水平相符的大学——因为没有什么能做,只能等待直到等无可等。


世界上必然有一种人是很难很难过上恬静幸福的生活的,即使那被看作是完全正常的道路。这未必是他们的选择,然而结局是生活变成了脱轨列车;妈妈是这种人,我虽然不想成为、但很难不成为这种人。我们有昏昏沉沉地生活的诉求,就像别人有清明美好地生活的诉求,这是我们目前最为熟知的生活方式。和有妇之夫搞不伦恋是一种诉求成真的方式,男学生迷上已婚男老师也是,不过显然理论上不止于此。而这和那个蠢货大学生完全是不一样的——真是蠢得没边儿,我觉得在他的认知里可能都没有会选择不去上学的高中生。我还觉得我痛恨他,或者确切一点说,他所属的那类人都使我恼怒——就和未曾谋面的同父异母的哥哥们一样。那些人不需要做什么来保持自己在轨道上高速而顺滑地运行,视之为理所应当,并且十有八九会因此而产生卑劣的优越感和自信心。


恨的来源是对照,但又不完全是对照,那样的话他甚至不值一哂。他有值得人恨的东西,非要说的话,就是他竟然真的算是个好人,竟然还真的算是拥有洁白、坦诚、负责的品格。这也许是因为他比较年轻,还没有到可以合法吸烟饮酒的二十岁,一旦二十岁来了(或者更晚一些),此人也会慢慢变得像石头,美丽又无知的石头,无耻地沉在水底;也许是因为我要求太低了,但我不想这么认为。有时候我看着他,盯着那张无聊又透亮的脸看,那是因为有天生的真诚幸福加持而十分适合做政客的一张脸孔,而有没有真正的政客的禀赋还要另说,只好希望他没有。既然不是一路人,当然距离拉得越远越好,免得我因为妒忌对方而发疯。但我同时又感到发疯般地想要抓住他,我希望他能够感受我感受过的痛苦,私生子的痛苦,多余人的痛苦,被荒诞感所碾压的痛苦,想要伏在情人的膝头流泪,却又无处可去、无泪可流的痛苦,这些痛苦不至于让他生不如死,也完完全全够他喝一壶的。两种想法混合在一起,其结果是我们保持了某种相对稳定的相处关系,甚至有些接近友情——实质上当然复杂得多,但表现出来非常类似。本来也无所谓什么界限就是了。


老师在我和妈妈对面坐着,我对满脸关切的老师说我已经完全理解了,夏天以后就会回到学校去,真的很抱歉,劳您费心了。曾经使自己如痴如醉的人就在身旁,而我精神抖擞、清醒无比,因此感到和几个月前程度不相上下的巨大悲哀:我知道自己终于可以回学校,列车不必现在就脱轨,但我还没有来得及让他感同身受,复并不存在的仇,这样的机会就已经没有而且再不会有了。只要他这时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心如黑铁地把他赶出去,就当积德行善,和小学生打开窗户放走撞进屋的麻雀一样。


可是我没有那么善良大度,我没有赶走他。不仅没有赶走他,还像老套故事里写的天真处女那样,突然恸哭着把自己送到他怀里;而且确切地说,不是怀里,因为只有我的双手死死按在他的肩头,他没有抬起手来抱一抱我。其实也不像天真处女,天真处女没有这种破罐子破摔而带有残忍的决心。我感到他在颤抖,我颤抖于他的颤抖,不敢使眼泪停下来,因为停下来以后一切都会结束。在他肩头痛哭的时候,毁灭的快感渐渐支配了我,姑且算是大仇已报,可是被毁灭的是什么?这次是真的完蛋,已经完全地栽了,以后可能不管怎样都跨不过这道坎,而他呢,可能他现在看我就像我看我爸的袜子那么滑稽。虽然也许我使他体会到了一丝恐惧和荒诞的折磨,但杀敌一个,自损八百,不过是使自己的血管打开,脏污了别人的衣裳。痛恨、绝望、喜悦和眼泪鼻涕一起统统流到他的衬衫上,棉质衬衫散发着洗涤剂的气味,而我终于抽噎着抬起头来,感到心碎成一片沙滩……这不是自己摆了自己一道,这是像所有轻敌的愚蠢反派一样自投罗网。我不可能再真正地赶走他,他说他会来的,但愿我们两个人是两只被松香封住的可怜蚊子。


同样都是迷狂,哪有高低贵贱之分呢。但是不要紧,事情到此就会结束,不会更糟糕了,他必须回来——我没有想过他不按响门铃的可能性,尽管那种可能性坚硬地存在。一百层床垫下面有一粒豌豆,借此才能选出浑身青紫的公主。当她刚刚走进王子的宫殿避雨,雨水从她的头顶一直滴到脚跟,女孩狼狈不堪,瑟瑟发抖。没有人想过她绝对是一位货真价实的贵族女性,然而她运气非常之好,得到了受考验的资格,并且经受住了羽绒和豌豆的考验;事情怎样才能走到这一步呢?童话怎样才成为童话?暴风雨之夜独自躲进城堡避雨的女孩子,怎样才能不进入一个月黑风高的恐怖故事?


现在发出什么诘问都没有意义。黄昏到来,昼夜之间混混沌沌,橘红的夕阳从窗帘流向玄关。我等在门另一边,感到脉搏在全身跳跃,像豹子那样静静地伏到门板上。通过猫眼我看见他了,好像感到牙痛般举手盖住自己的一半脸,手指无意识地在脸颊摩挲:这没用,你必须放下一切,就像我也会在你面前放下一切,我会做此刻我能做的最高明的事——手指已经握住把手,手腕已经沉沉地坠下去,门现在就要打开。这里没有规则,爱情是唯一的权力,它掌控它自己;你走进来,爱情的幻象倚门而立,凝视着我们,祝福我们并折磨我们,或许一直到死。













真的很雷,什么都不尊重,完全为了爽而瞎编乱造,就是想看真正的两个青春期(其实是青春期前期和青春期后期)男孩谈谈恋爱或者自以为谈恋爱;因为他俩都把对方想得太不行了,所以大概还有一段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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